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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甫七古《赤霄行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此诗作于永泰元年（765）春。此诗应与《莫相疑行》合读。从《莫相疑行》看，杜甫或曾遭幕府某“少年”背后的轻薄或嘲笑。从本诗看，杜甫或还遭到“抵触”并付出相当代价（“伤足”）。

赤霄行（杜甫）

孔雀未知牛有角，渴饮寒泉逢抵触。赤霄悬圃须往来，翠尾金花不辞辱。

寒泉：清冽的泉水或井水。《招隐》（晋-左思）：“前有寒泉井，聊可莹心神。”《行路难》（唐-王昌龄）：“双丝作绠系银瓶，白尺寒泉辘轳上。”

赤霄：极高天空。《淮南子-人间训》：“背负青天，膺摩赤霄。”《寄董卿嘉荣》（杜甫）：“闻道君牙帐，防秋近赤霄。”

悬圃：传说中昆仑山顶仙人居处；泛指仙境。《天问》（屈原）：“昆仑悬圃，其凥（jū）安在？”王逸注：“昆仑，山名也，其巔曰悬圃，乃上通于天也。”（凥：同“居”。）《哀时命》（汉-庄忌）：“愿至昆仑之悬圃兮，采钟山之玉英。”《帝京篇》（唐-李世民）：“无劳上悬圃，即此对神仙。”

翠尾：孔雀尾；翠绿色的鸟尾。《孔雀赋》（晋-左芬）：“戴绿碧之秀毛，擢翠尾之修茎。”《咏燕》（宋-史达祖）：“飘然快拂花梢，翠尾分开红影。”

金花：孔雀尾上之花纹或花斑。

参考：《埤雅》卷7：“《博物志》云：孔雀尾多变色，或红或黄，喻如云霞，其色无定。人拍其尾则舞。尾有金翠，五年而后成。始生三年，金翠尚小。初春乃生，三四月后复凋。与花萼俱衰荣。雌者不冠、尾短、无金翠。人采其尾，以饰扇拂。生取则金翠之色不减。南人取其尾者，握刀蔽于丛竹潜隠之处，伺过，急斩其尾。若不即断，回首一顾，金翠无复光彩。性颇妬忌，自矜其尾。虽驯养已久，遇妇人童子服锦彩者，必逐而啄之。每欲山栖，先择置尾之地。故欲生捕者，候雨甚往擒之，尾霑而重，不能高翔，人虽至，且爱其尾不复鶱（xiān）扬也。”

【大意】孔雀不知道牛有角，渴饮清泉时遭抵触。它必须在仙境之间来回飞，翠尾金花不辞凌辱。

江中淘河吓飞燕，衔泥却落羞华屋。皇孙犹曾莲勺困，鲍庄见贬伤其足。

淘河：鹈鹕（tí-hú）别名。《尔雅-释鸟》“鹈。”晋郭璞注：“今之鹈鹕也。好群飞，沉水食鱼。…俗呼之为淘河。”《本草纲目-鹈鹕》（明-李时珍）：“鹈鹕处处有之，水鸟也。…好群飞，沉水食鱼，亦能竭小水取鱼。”《庄子-外物》：“鱼不畏网，而畏鹈鹕。”《观捕鱼》(宋-苏辙)：“西湖不放长竿入，群鱼空作淘河食。”

吓飞燕：典“吓腐鼠”。《庄子集释-秋水》卷6：“惠子相梁，庄子往见之。或谓惠子曰：'庄子来，欲代子相。’于是惠子恐，搜于国中三日三夜。庄子往见之，曰：'南方有鸟，其名为鹓雏（凤雏），子知之乎？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，非梧桐不止，非练实不食，非醴泉不饮。于是鸱（chī，鹞鹰）得腐鼠，鹓雏过之，仰而视之曰：吓！今子欲以子之梁国而吓我邪？’”

莲勺：《汉书-宣帝纪》卷8：“孝宣皇帝，武帝曾孙，戾太子孙也。……高材好学，然亦喜游侠，斗鸡走马，具知闾里奸邪，吏治得失。数上下诸陵，周遍三辅，常困于莲勺卤中。”如淳注：“为人所困辱也。莲勺县有盐池，纵广十余里，其乡人名为卤中。”（莲勺：古县名。今属渭南。）

鲍庄：即鲍牵，鲍叔牙曾孙，谥庄子。齐灵公时被诬告受刖（yuè）刑（即断足之刑）。《左传》成公十七年：“齐庆克（齐桓公之孙，庆氏，名克）通于声孟子（子姓，排行孟，谥声。齐灵公之母），与妇人蒙衣乘辇而入于闳（hóng）。鲍牵见之，以告国武子（齐国上卿，名国佐。谥武。史称国武子或国子），武子召庆克而谓之。庆克久不出，而告夫人曰：'国子谪我！’夫人怒。国子相灵公以会，高、鲍处守。及还，将至，闭门而索客。孟子诉之曰：'高、鲍将不纳君，而立公子角（齐灵公弟）。国子知之。’秋七月壬寅，刖（yuè）鲍牵。…仲尼曰：'鲍庄子之知不如葵，葵犹能卫其足。’”晋杜预注：“葵倾叶向日，以蔽其根也。言鲍牵居乱，不能危行言孙。”

【大意】江中的鹈鹕像“鸱吓鹓雏”一样吓唬飞燕，燕子衔泥掉落使华屋蒙羞。汉武帝曾孙曾困于莲勺，鲍叔牙的曾孙鲍牵也曾被断足。

老翁慎莫怪少年，葛亮贵和书有篇。丈夫垂名动万年，记忆细故非高贤。

葛亮贵和：陈寿《三国志-蜀志-诸葛亮传》，载《诸葛氏集目录》为二十四篇，其中第十一篇题目为《贵和》。

细故：细小的事。《史记-匈奴列传》：“朕与单于，皆捐往细故，俱蹈大道，堕坏前恶，以图长久。”《咏怀》（魏-阮籍）：“危冠切浮云，长剑出天外。细故何足虑，高度跨一世。”

【大意】老翁千万不要怪少年，诸葛亮曾写过《贵和》篇。大丈夫流传青史或上万年，总记着细小琐事不是高贤。

【诗意串述】这首诗首8句写四件事。一是孔雀被抵。孔雀不知牛有角，渴饮清泉时遭抵触。孔雀须在仙境中来回飞，它的翠尾金花，难以躲避被羞辱。（孔雀自喻。悬圃喻幕府。）二是飞燕被吓。飞燕衔泥正飞，江中水鸟（淘河）却认为燕子是来抢鱼的，因而厉声吓唬燕子，吓得燕子衔泥掉落蒙羞华屋。（飞燕自喻。华屋喻幕府。淘河喻少年。）三是皇孙被困。汉武帝重孙曾被困莲勺。四是鲍庄伤足。鲍叔牙的重孙鲍牵因被诬告而遭断足刑。（皇孙、鲍庄皆自指。）杜甫不愿明说的事，我们只能猜：杜甫在严武幕府，遭“牛角”抵触。起因是“淘河”认为他要抢食。结果有点像皇孙“困莲勺”又有点像鲍庄被诬告“伤足”。后4句写态度。作为一个老者，俺不会怪这位“年轻人”，诸葛亮还写过和贵篇呢。大丈夫说不定要名垂青史的，像俺这样的高贤，哪能老惦着年轻人“细故”？（杜甫在严武幕府遇到了自己惹不起的人。这或是杜甫辞职原因之一。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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